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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國士朗訪談記錄／我最終目標是開一朵會散播種子的花，而不是開一家餐廳

2019-07-10

採訪與整理：張芳玲

來源：太雅出版

張：何時您萌生〈會上錯菜的餐廳〉的構想？
小國：當我在做導播時，因為某次到失智中心採訪的經驗，我開始萌生〈會上錯菜的餐廳〉的構想，一直到我心臟出問題，工作角色不得不轉型，才有時間來做這件事情。

張：這個社會行動連結了不同專業的人，幫助您完成夢想的貴人非常多，是否跟您的工作背景、人脈有很大的關係？
小國：這個行動所運用到的人脈，跟我在做導播時的人脈是沒有關係的。反而因為生病，跑去做廣告，期間設計了APP，那段時間認識了一些人，我跟他們分享我的構想，他們又再幫我介紹人。

張：您是離開NHK電視台，去轉職嗎？
小國：生病時，剛好電視節目遭遇網路節目的擠壓，電視越來越少人看，於是我建議電視台，讓我去廣告公司學習，做手機APP，用這個APP看NHK節目，當時公司接受了我的提議，而我也得到工作轉型的機會。我同時也告訴公司，我要私下做〈會上錯菜的餐廳〉，並且保證不會影響工作。

做節目、做APP、辦活動，對我而言概念是一樣的。做節目無非就是「有理念想要傳達給社會大眾」當電視節目的觀眾減少，你必須用新的方式去傳遞理念，APP就是新的工具。而辦活動也是，如何透過一個活動，達到這個傳播的目的？〈會上錯菜的餐廳〉思考的就是這樣的事情！

如果你想要鼓勵社會接納失智症者，很容易會流於說教，而〈會上錯菜的餐廳〉就是有創意地把理念傳播出去，而大眾樂於接受這個理念。

張：請問認識你的人，最常怎樣形容你？
小國：大家最常問我的就是：「你到底在幹什麼？」在日本我算是走在常軌之外的人。我之所以進入電視公司，就是希望能將大家所不知的重要情報傳播出去。為了這個目的，不論是做節目、做網站，還是辦活動，對我都是一樣的，符合初衷就好了。但是，在日本像我這樣的人是奇怪的。照理說，我是一位導播，我就應該只做節目，幹嘛做東做西呢？在日本社會，大家只想知道「你的職業到底是什麼？」我不是只做一件事情的人，所以難怪別人見到我，就問：「你到底在幹什麼？」

張：你跟日本職場主流價值不同，走在常軌之外，你內心會不安嗎？這跟你做〈會上錯菜的餐廳〉，強調「犯錯沒有關係」、「成為包容犯錯的社會」、「從COOL JAPAN走向WARM JAPAN」是否有關連？
小國：我並不害怕看起來跟別人不一樣，我反而害怕做跟別人一樣的事情。如果你因為社會的刻板印象，或是一個框架，而去做跟別人一樣的事情，你會找不到做這件事情的核心價值。對我來說，看事情是要看「價值」，而不是「角色」。

我做媒體業，我必須問「媒體的價值」是什麼？即是——重要的情報被有效率的方式傳播出去，給社會大眾知道，而且越多人知道越好。

這世界不應該有角色的框架，拿〈會上錯菜的餐廳〉的餐廳來說吧，為何社會大眾看待失智症者，都帶著一副有色的眼鏡？我之所以舉辦這個活動，就是請大家把這副眼鏡拿下來，去發現看一件事情，可以有不同角度，當你練習用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事情，你能接納的事情自然會變多！

張：會上錯菜的餐廳〉受到許多注目，書上說媒體和社會大眾都給予正面的肯定，請問曾經遭受負面的批評嗎？如果有，是否可以談談批評的內容？
小國：批評當然有。活動前就有人說：「你們怎麼可以讓這些患病的老人『勞動』？你們在榨取他們的勞力嗎？還是你們想要把他們當笑柄？」這樣的批評是我有預料到的。也有失智服務生的太太不悅地說：「我先生一直需要靠我的照顧，才能生活，他無法獨力完成任何事情。」但是這樣的個案，比我原先預想的少。活動過後，有人光看新聞就有意見，或做出評論，但那些人根本沒有來參與活動；而有來參加活動的人，我沒有聽到他們有什麼負評，幾乎都給予正面的肯定。

張：此項活動似乎也想營造失智高齡者可以參與社會互動，但這個活動畢竟是「快閃餐廳」，每次只進行幾天而已，您認為日本社會有什麼「高齡失智症者」可以日常性參與的社會互動？
小國：「打造失智高齡者也能參與的社會」是由我們活動總司令和田行男先生提出的概念。他是照護界的專家，是東京地區十幾家的照護機構管理者，他認為失智症患者可以做的事情還很多。很多人在養老院舉辦些唱唱歌、跳跳舞的活動，想讓老人家覺得自己還能有作用，但除了這些之外，應該有更多、更好的社會參與方式。但是這個理念要如何被大眾知道和認同呢？

對長期照護領域來說，我代表著一般人，跟社會大眾一樣，我們知道「失智症」，但是對失智症的知識很膚淺，而且帶著有色眼鏡去看這些病患。一直到六年前，我去採訪和田行男先生的照護機構，對失智症多了點認識，也是在那邊第一次被失智服務員上錯菜，我感到和田行男的經營理念很好，讓失智症者做很多一般人做的事務，只可惜一般人沒有機會去那邊體驗。所以我才開始想：怎樣讓更多人瞭解失智症者並不可怕，而且他們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？我希望〈會上錯菜的餐廳〉是一個開始，先讓大家不害怕失智症者，能夠接納就能夠一起生活。

張：這個活動落幕之後，您個人最被關注的事情是？
小國：我最常被問的問題是：「既然各地一場一場地舉辦，你有考慮成立一家常態性的餐廳嗎？」我是媒體人，我不是餐廳經營者，我的責任就是「重要的情報，要傳播給最多的人知道。」我用花來比喻，花會盛放，然後結果實，因為風和鳥的播散，跑到很多人家裡的庭院，大家再用自己的方式，來種植自己的花。所以辦這個活動，是為了製造出這朵花，而不是最終要開一家餐廳。

——部分摘錄，全文刊登於《會上錯菜的餐廳》

圖說：小國士朗簽書給給臺灣讀者：就算犯錯，也不用太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