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幸把車窗搖下一點點,一邊聞著春風的氣息,一邊注視著街景。展示著顏色鮮豔的衣服、包包的華麗櫥窗。入口擺滿各式花卉幾乎佔用了人行道的花店。可望見在裡面休憩的人們的咖啡屋……。店家前來來往往的行人……。提著大大購物袋的時髦太太、並肩舔著霜淇淋的年輕人,每人臉上都神情雀躍,像是興致勃勃出門而來。這裡是與學校、郵局所在的住宅區全然不同的商業區呢。
(從來沒想過可以住在這種地方。)
小幸眨眨眼睛仰望櫛比鱗次的摩登大樓。
「媽,快到了,是嗎?」
小幸問坐在旁邊的母親。就在這時,原本駛在寬廣大馬路上的車子往左邊一轉。
兩旁的街景隨之一變,方才耳邊的喧囂彷彿也在瞬間沈靜下來。
「快到了。是不是,晴子?」媽媽對著晴子阿姨的後腦勺問道。
「嗯,再一下子就到了。也可以說已經到了。」握著方向盤的晴子說。
稍微偏離鬧區的巷子無疑比鬧區更適合居住。到底是哪一棟大樓呢?小幸四下張望。但車子又轉過一個街角。
這時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。用後巷來形容這裡再貼切不過了,陽光透不進來的小路上幾乎沒有人影。咖啡店褪色的看板、像是好幾年都穿著同一套西裝的櫥窗模特兒、門面狹窄的醫院門上掛著的『下午休診』的牌子等,緩緩地掠過車窗外。
「到了,就是這棟大樓。」
晴子把車子停下來,喘一口氣,接著把頭轉向後座。
「啊,小幸,看妳一臉茫然的樣子。也難怪啦。不過妳別看這裡這樣,其實這地方很好耶。對不對,明子?」
「對啊,很好。」
媽媽一邊收拾座椅上的行李,一邊敷衍地說道。
小幸做出了個笑臉。但先前的期待突然落空,讓她不由得緊抓住腿上的鳥籠。
眼前是一棟像是被人們遺忘的灰色古老大樓。凹凸不平的牆壁四處斑駁,鑲著玻璃的大門看上去冰冷沈重,彷彿瞪著眼睛拒絕人們進入般地瞪著眼睛。
(怎麼會是這裡呢?我不要住在這種地方,好可怕喔……)
可是,晴子哼著歌俐落地走出車外,隨即一把推開大樓的門。
小幸抱著鳥籠,媽媽兩手拎著大大的紙袋,隨著晴子走進昏暗的大樓裡。
大樓裡充滿了古老的潮濕氣息。這裡是大樓的大廳,但卻毫無歡迎客人的氣息,只是空空蕩蕩昏暗的一處空間而已。門口有一個立式的小小公佈欄,上面貼了幾張宣傳單,也給人感覺很淒清。
走進大廳,隱約可見宛如牢房的格子門電梯、一排排信箱、很久以前的展覽會海報等。也看到幾扇門,但完全不清楚門後到底是儲藏室或是住家。
晴子走上有著很粗的木製扶手的樓梯。冰冷的石階發出叩叩的聲響。
晴子阿姨是媽媽的朋友,在這棟大樓的一個房間經營一家小畫廊。
她說:「畫廊隔壁的房間現在沒人住,又附家具,住個一個月的話,倒是不錯的選擇。」
就因為晴子在電話中對母親說的那句話,現在小幸和媽媽才會在晴子的帶領下爬上這道樓梯。是的,只住一個月。只臨時住到家裡整修完畢。所以,只要可以棲身,什麼樣的地方都無妨。但,心裡依然是忐忑不安。
(好奇怪的房子喔……)
從樓梯平台延伸出去的走廊時而蜿蜒地消失在黑暗中,時而微弱的光線又不期然自高處的小小窗子照射進來。
這棟大樓不僅古老而已,還充滿著某種神秘。
一到三樓,晴子往左邊走道走去, 在第三扇黑亮厚重的門前停了下來。然後把房東託她的鑰匙插進鑰匙洞裡。這裡就是小幸她們租的房子。 -摘自大田2月新書《我們的帽子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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