命運之神敲門的那一天,我走在六線道的高速公路路肩,頂著45度C的艷陽,汗水沿著耳朵、眉毛、肚臍奔流而下,我心想:「再撐幾個月,再撐幾個月就好。」沿途盡是拒絕載客的計程車,悶熱難耐的空氣浸濕了我的內搭褲,害我整個人看起來像個喝酒喝的醉茫茫、隨時都有可能尿褲子的青少年,而非前時尚倫敦客,下班後從辦公室走回家。我抬頭望著公路旁巨大的看板,上面畫著無所不在的大族長,騎在一頭高大的白馬上,神聖無邊的光芒籠罩著整條公路。

  我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,旁邊一台超速的藍寶堅尼奔馳而過,我繼續告訴自己:「再撐幾個月就可以回家了,就當自己犯了一個大錯,回去後再懇求前老闆將工作(和尊嚴)還給我。」

  經過兩年半、濕透好些條內搭褲後,我發現杜拜跟英國一樣,成了我的一部分。我之於杜拜,就跟獵鷹站在埃米爾酋長肩上一般天經地義,當然,這不是因為我在杜拜欠了銀行一大筆債才這樣說。但如果不是我那阿拉伯富翁男友幫我還債,我恐怕是免不了吃頓牢飯的。

  想當年我風塵僕僕地抵達,手提著一只行李,滿腦子想著免稅美夢,而今人事已非。我所目睹的杜拜興衰之劇,恐怕比流行偶像男孩團體從爆紅到沒落有過之而無不及,那些式微的主唱們一心以為他們對世界能永遠地予取予求。

  我想,住在杜拜有點像是活在一齣卡通劇裡,每件事都極盡誇張之能事,真實與虛幻間的界線也模糊了。在進入正文前,簡單的總結我在杜拜的一切,就是我已徹頭徹尾換了個人,這個改變有好有壞。原先認識我的人現在看到我言行舉止都會有點被嚇到:我對要清洗自己房間廁所這件事感到驚訝;或是會發表「沒有室外游泳池或是門口上方沒有擺設鑲金的大理石假鳥,根本稱不上是一個家。」這類的言論。(其實我只講過一次,別怪我嘛!)

  我也不是真的變了很多……好啦,其實還蠻多的,但是這些改變是如此的緩慢、不自覺地根深蒂固,我直到現在美夢幻滅後,才驚覺之前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彷彿有如天壤之別……

  在杜拜,我學會在沙漠裡滑雪、在人造棕梠樹下跨年,以及在五星級的奢華香檳派對中醉眼朦朧的度過我的生日。我曾住過伊朗投資狂人的豪華別墅、在這片「腥羶色穩賠」之地當過名人八卦報的編輯、被拋進瘋狂的廣告世界、站在黎巴嫩黑手黨的旁邊……

  我曾被富可敵國的阿拉伯男人半脅持著環遊世界,他愛我愛得無法自拔,說只要我每次離開他身邊,他的世界便分崩離析。我日換星移的生活方式,使我幾乎交不到什麼朋友,更別說要去臉書上加入好友了。

  現在想起來,杜拜這地方直到最近才有比較像樣的大眾交通工具(因為正式啟用了捷運)。我學到了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真諦,也自此改變了我的人生。

  說到此,讓我們回到這一切的開始。 請開始想像,2007年的夏天……

  今天工作到一半的時候,我的大姨媽突然來了,我步履闌珊地走出大樓,外頭像是炙熱的大窯爐,我得越過停車廠到另一頭的商店去買衛生棉條。不是我愛抱怨,但是停車場附近的小商店,裡頭應該會有賣女性用品吧?店裡的後牆那裡堆了整面的衛生棉,隱密的樣子讓人誤以為是色情雜誌,但是翻遍了全店,就是沒有賣衛生棉條。
 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,史黛西和海蒂也是。身為公司的新人,我總不好到處打聽衛生棉條的下落,而且更絕對不可能去買這裡的衛生棉,當地的衛生棉面積大得像尿布一樣!雖然有的人覺得在40度C的大太陽底下,在裙子裡穿條尿布沒有關係,但本人是無法容忍這件事的。我站在那裡一愁莫展,其實墊衛生紙這招也行,但是如果實在是悶熱到不像話,該怎麼辦才好?
  我記得我朋友莎拉曾跟我說過,她去土耳其和埃及時,也有類似的經歷,這跟回教女人看起來特別順從端莊有關,因為有些阿拉伯男人認為使用衛生棉而非衛生棉條,能夠讓女性保持順從端莊的美德。在杜拜,你可以在家樂福這類的大型超商買到O.b.等衛生棉條廠牌,但是現在想起莎拉說的話,我突然懷疑眼前這位看起來慈祥無害的店員,是否背地裡也想阻止女人使用棉條,而不屑地將棉條從每星期的補貨清單上劃掉。想到這,我突然希望老天也能賜給他月經,這樣他就能體會,在高溫曝曬、汗流浹背的狀況下,穿著尿布,讓溫熱的血從胯下泊泊流出是甚麼感覺……
  還好,其他地方都買得到棉條,我想我應該要去採買,好好地囤積起來,要不然總不能請我媽每個月都從英國寄一次來。我也聽說盡量不要從外地寄生活必需品過來,因為包裹來的時候,裡面可能少東少西—少了棉條、像樣的胸罩或性感內衣等,沒錯,對某些人來說,這些是生活必需品。那些在郵局分包裹區工作的女人,一定個個目光如鷹,看到好貨就先自己A起來,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這是她們能取得這些物資的唯一方式。
  某個晚上,我在一間酒吧認識了一個女生,她朋友的朋友的同事(我覺得根本就是她本人)曾經在杜拜海關被攔下來,她行李中的大假屌被沒收。還好她是一個人旅行,所以也不用替自己這點小(或大)樂趣感到難為情。可惜的是,當時沒有人能夠目睹,儘管她百般請求,東西被沒收時,海關眼中閃爍的興奮光芒。
  身為一個生活在杜拜的非回教女人,大致上來說,日子還不算太難過。但如果你是個行李箱裝滿各種情趣用品的SM女王,或是辦公室週遭的商家老闆都拒絕販賣棉條,我想你一個月裡,會有幾天過得蠻痛苦的。
  現在就說我陷入情網可能還言之過早,我覺得比較像是陷入慾海。應該說,自從我遇到M&M之後,我就一直處在既震驚又敬畏的狀態,但是之前發生了一件跟M&M有關,完全出乎我意料外的事。我一直都沒說什麼,希望這件事能夠煙消雲散,但是事實並非如此。我的理智告訴我,我應該要停止,但是我卻沒有。
  我叫他M&M的原因,是因為他已婚(Married)又是個回教徒(Muslim),而這就是我的問題根源。
  我知道我是個很糟糕的人,我們在泳池(他的泳池!)醉到接吻起來,之前一整天他都以傑出的烤肉技巧和氾濫成河的酒精飲料款待我們,嗯,現在想想,也許我將事情全都怪罪在酒精上,只是因為不想承認我是個天字號大白痴。
  但是,M&M的確是這麼久以來,我所遇過最棒的男人之一。除了之前遇到的那個愛爾蘭人之外,他是第一個擄獲我目光,並且讓我心花朵朵開的男人。畢竟,人總是想要得不到手的東西,不是嗎?本來那點「得不到」的小火苗,慢慢在心裡滋長,最終變成可以燎原的醉心癡迷。
  你開始分析他的每一句話、信裡字裡行間的其他含意,本來對他只是有點意思,演變到後來你非他不可。
  M&M和我自從相遇後,就常花上好幾個小時,在MSN或即時通上互傳愚蠢或搞笑的訊息,而且還是用工作時間傳。他傳來的訊息每每逗得我哈哈大笑,我自己也不確定最喜歡他什麼地方:是他平易近人的特質、超燦爛的笑容、慷慨大方又宅心仁厚,還是自從我們認識以來,他便一直帶我去探索我沒有嘗試過的新事物。他旅行的足跡遍及全世界,也是個博學多聞的人,但他似乎總有用不完的時間,可以陪史黛西和我這種流浪兒。
  某天晚上,他帶我去一家叫做巴阿爾先姆的地方,這裡是我畢生見過最奢華高級的度假村,而且就座落在沙漠正中央。這片像綠洲一樣的地方,有著噴泉、和一座星球一樣大的泳池、華美的花瓶和幾間貴得不像話的餐廳,這裡實在是美到極點。如果你白天來的話,還可以參觀馴鷹術、馬術和在沙漠騎駱駝的行程。
  我們到了那裡只有聊天,什麼虧心事都沒做。但是因為我們置身於成千上百支蠟燭間,在俯瞰泳池的露台上共抽一支水煙,我心裡大概有了譜,他應該是想讓我們更進一步。
  唉,為什麼他已婚呢?為什麼在我們親吻後,他要開著他的「自私車」載我去離杜拜一小時車程的飯店,在離世事十萬八千里遠的地方勾引我?為什麼我會認為這麼做不會有後果?我感到罪孽深重,卻完全無法停下來。史黛西知道這件事,因為她親眼目睹了這一切(除了我們第一次在他家的泳池旁接吻時,她在客房呼呼大睡)。我真的不記得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,他說是我先開始的,我說是他先開始的,我想大概只有紅酒知道事實吧。
  他說他雖然是個成功的生意人,旗下也經營一些公司,在當初杜拜還是港口才剛發跡時,也把握時機買下了不少房地產,但是他已經有好一陣子都過得很不開心。撇開宗教信仰不談,我想如果一個人長期居住在一處,可是看著朋友來來去去,的確是不好受。史黛西和我已經深刻地體會過了,儘管無時無刻都會有成千上萬個人登上這片土地,但是我們認識的人,總是沒多久就離開杜拜。
  一連好幾個晚上,我躺在水泥床板上,蓋著我的「扭扭樂」大毛巾,腦中想著發生過的事情,我發現我的生活改變了真多!我無法告訴別人,如果連我自己都無法了解我自己,更不用想別人能理解了,這不是我,真的不是我!如果這件事是發生在倫敦的話,露西早就把我宰了。她一定是第一個揪著我耳朵,把我拉到一邊,逼我註冊某個線上約會網站好令我分心,也間接阻止我毀了其他人和我自己的生活。我們會分抽一包香菸,倚在客廳的落地窗那裡,一邊抽一邊把事情全盤托出。但是最了解我的人都不在這裡,萬一做這些事情的人,是全新的我而不是以前的我?萬一我是全新的M&M生活的一部分?如果事情真的是如此,我又有什麼理由阻止他改變,畢竟是他自己想改變的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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